密林学艺(二)
第五章密林学艺(二)
小长贵表情肃穆,这是他第一次开心地听到中国人杀死日本鬼子,对眼前的人有了十二分的敬仰。
老李头满眼是泪,颤抖着双手捧住小长贵的双肩,哽咽着说到,“现在我孤身一人,你没有家,是孤儿,我想认你做儿子,我会好好待你的。”
小长贵的表情变得僵硬:“不,我不给别人做儿子!”
小孩子说话直来直去,小长贵立誓要给惨死的父母报仇,家仇未报,不能给别人当儿子。老李头感觉这孩子心中一定有疙瘩,问起了小长贵的身世。
小长贵心里的有太多的痛苦和仇恨,真是三天三夜也倾诉不完。老李头这一问,屠杀场的惨象又浮在眼前,眼泪就止不住地喷涌出来,他边说边哭,老李头听得老泪横溢。
小长贵举起匣子枪作射击状说:“爷爷,教我打枪吧!我要学会打枪,杀小日本,为亲人报仇!”
老李头越发喜欢上这孩子的倔强,觉得他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邪劲,答应收其为徒。
小长贵跪下磕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以后师父就是徒儿的再生父母,徒儿一定像孝敬父母一样孝敬师父。”
小长贵这只森林里迷路的羔羊,终于有了安身的场所,不用在忍受森林里的恐惧、寒冷和饥饿。
这里是虎啸峡,参天古树,最粗的大树四个大男人搂抱不过来。站在峡谷中,大声呼喊立刻传来连绵不断的回声,在山谷中汇成气势磅礴的声涛,似熊吟似虎啸。这是片神话般的**,是大自然中最美的地方!
师父待小长贵如亲生儿子,不但一心一意地教导史长贵练枪法,还变着法的调剂伙食,让小长贵吃饱、吃好。
小长贵是个机灵而懂事的孩子,每天都抢着帮师父烧火做饭,给师父装烟袋,点烟,捂被窝,到尿壶。爷俩个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家破人亡的悲痛使小长贵对枪迸发出近乎癫狂的痴情,他整天手拈在枪上,枪不离手,手不离枪,晚上天黑后还摸黑把枪上的零件一件一件拆开,再一件一件的装上。师父看小长贵练得勤奋,很欣慰:“人下多少功夫,就能得到多少本事,枪不负人,枪是越摆弄越熟,越摆弄跟人越近便。好的炮手(神枪手)拆装枪要达到闭着眼睛在一分钟的时间里把枪拆开,重新装好,听到外面有动静要一边走,一边安装,走十步,人出门,抢就响,这是炮手必须达到的基本功。”
师父教打枪有自己独到的办法,在门上锭个钉,帮上一撮松鸡脖子上的红色羽毛,让小长贵练的时候把枪从腰里拽出来,甩向红羽毛,要眼、枪、红羽毛成一趟线,以锻炼出枪、收枪的速度。
同样一个动作不厌其烦地重复,二斤半的手枪平时拿着不觉得沉,可是甩上一天手臂都肿了。小长贵身上背负着亲人的亡魂,他不怕吃苦,右手臂肿了就练左手臂。师父要求小长贵要练得手不抖,胳膊不颤。
小长贵见过东家的匣子枪,枪管头部有个小疙瘩,可这棵枪上没有准星:“师父,这颗枪上没有准星,为什么?”
“胡子是在刀尖枪口上过活,时时刻刻都会以命相搏,要想活命就看谁出手快。谁出手快,能在一瞬间取对手性命,谁的活命机会就大。胡子穿的大都是破衣烂裤,枪掖在腰里,有那个小铁疙瘩容易被挂住,影响出枪速度。打枪主要凭手感,没有准星凭着良好的手感进行概略瞄准射击,一样能精准的命中目标。”
固定目标好打,移动目标难练。师父随时随地用各种办法把自己的枪技毫不保留地传给小长贵。为了让小长贵练好打移动目标,师父刨了一堆灌木棵子圪塔根,向空中抛掷,让小长贵的枪口跟随圪塔根在空中的曲线移动。
经过一段时间后,小长贵开始练实弹射击。
师父给了小长贵一袋子弹说:“打枪凭的是感觉,打得多了感觉就有了。”
小长贵按着师父的指点,在森林中练习,先练习蹲着打移动目标,之后练习在跑动中打移动目标。
小长贵第一次瞄准的活物,是只小野兔,他观察这只野兔有几天了。野兔很胆小,远远的见人就跑开,后来它可能感受到这个人并无恶意,也就不在躲避。有时还像人似的立起身观察,姿态美极了。这天小长贵蹲在灌木棵子后用枪瞄那只野兔,野兔发现了小长贵用枪对着自己,吓得惊慌的逃跑了。过一会它感觉并没有危险,就停下了,眼睛向小长贵扑闪扑闪的,似乎再表示友好,小长贵也对它笑了笑,野兔感到似乎没有危险,放心地低头享受着它的美食。史长贵一直瞄着它,只要手指再轻轻一颤,它就会毙命的。小长贵蹲得腿肚子麻乎乎的,他依然保持着不变的瞄准姿势,盯着野兔(师父说半蹲着瞄准危机时身子挪动快),但他最终也没有搂动扳机,他太善良,不忍心让那只美丽的小生命消失。
师父不知何时来了,他看到了这一切,厉色道:“闯荡江湖,是刀刃上舔血,必须残忍,你想为父母报仇,就得去杀人,就得习惯骨肉飞溅,鲜血横流,你连只兔子都不忍心打死,那只有被杀的份。”
小长贵感受到师父目光逼人的残忍,但他还是低声的申辩道:“我看见它美丽的大眼睛,就下不了手。”
“心中有善,是人的天性,但现在世事险恶,你心地善良会把自己的命搭上,你必须学会以恶制恶,以暴制暴。你把那只兔子想成杀害自己亲人的日本兔崽子,就下得了狠手了。打枪凭的是感觉,要想成为好的炮手(神枪手),必须以自己的生命去感觉,把你心灵深处的悲痛孕育其中,这样才能心到手就到,抬枪就有。”
第二天小长贵又瞄上了这只野兔,在它像人似的站起身时,端平了手中的枪,但他怎么也看不出来这只美丽的野兔和杀害自己亲人的日本鬼子有什么联系,最终还是没开枪,而是挥着枪驱赶它。那只兔子并没有显示出怎样的惊慌,小家伙跑到不远处时,还不忘回头瞅了瞅小长贵。小长贵想它不知道,它永远也不会知道它刚才经历了怎样的生死瞬间。
但小长贵今天必须打死一只兔子,否则没法和师父交代。小长贵瞄上了另一只成年的野兔,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那兔子就箭一样地窜进林丛中。小长贵赶到林丛时,看见兔子在蹬腿,打中了,打在肚子上。小长贵对自己的枪法不太满意,因为手抖没有击中兔子的脑袋。
野兔失神的眼睛冒着火花,在小长贵提留它的时候,冷不防狠狠地蹬了一下,小长贵的手上被蹬出道血口子,疼得小长贵直吸凉气。它两眼射出怨恨的凶光,似乎在向小长贵索命。
师父结交了一群四不象,(俗称犴,当地人称为堪达犴,是游猎的索伦族人主要的交通工具)。这是一个家族,由一头雄性的犴王率领。犴王爱吃咸盐,师父拿个铁盆一边敲一边叫:“犴王,犴王,歹饭了。”山东威海方言,吃饭叫“歹饭”,喝酒叫“哈酒”。
一会儿,一头大个头的雄性四不象就会晃着脑袋跑过来舔盐吃。犴王率领着一个家族,山里食盐很缺,师父每次只拿一点盐喂食,犴王很霸道,只是自己吃独食,决不与爱妻娇子分享。舔完盐后,它会用长面颊磨挲师父的脸,像是在感谢。四不象很温顺,人可以骑它,四不象的腰很脆,人得慢慢的骑上去,才能不弄伤它的腰。骑四不象想要往前跑就拍它的身子,向左转拍它的左耳朵,向右转拍它的右耳朵。四不象是雪上快,草上飞,它的蹄子扁平宽大,间距较宽,悬蹄发达,冬天它可以在冻硬的雪面上奔跑,夏天它可以在沼泽地的草坨子上飞奔。
师父为了让小长贵练习在运动中打移动目标,教他骑着四不象在林子里奔跑。小长贵有骑马的功底,跨上骑四不象就能骑得很稳,四不象奔跑起来十分平稳,雄性四不象头上长着大大的犄角,像珊瑚丛,四不象十分灵巧,在森林中穿梭犄角从来不会被树枝挂着,而只要四不象头上犄角能穿过去骑在背上的人就不会被树枝挂着,森林里野兔特别多,小长贵把惊起的野兔做为练枪的把子,在四不象的奔腾跳跃中捕捉平衡点,在野兔跳跃时捕捉着弹点。四不象亲眼看见一个个小生灵在小长贵的枪下瞬间脑壳四迸,没了生命。
师父感觉小长贵进步很快,这孩子对枪有着超乎寻常的灵性,似乎天生对射击就有灵感。当然小长贵没说,师父也就不会想到,他的灵性来自于几年中弹弓打麻雀练就的功底。
小长贵聪明,机灵,师父教导的一点就通,又因为有射弹弓的功底,手劲,眼力都好,几个月下来,小长贵打野兔几乎百发百中,而且大都是击中脑袋。一天师父说:“孩子,凭你现在的本事可以出山闯天下了。我这棵匣子枪还有剩下的这一百多发子弹你拿着,替师父打鬼子。记住在外面闯江湖,要多留心眼,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最要紧的是要保护好自己的枪,只有保住自己的枪,才能保护住自己的命。与对手突然遭遇,短兵相接,不能有丝毫的犹豫,拔枪的速度一定要快,越快,越能立于不败之地,记住宁可误伤对手,决不能自己被杀。
炮手(枪手)打枪的精髓在于自我控制,意随心动,心到弹发。我观察到你对枪有着超乎寻常的灵性,你现在的出枪速度比我快,射击也几乎达到了炉火纯青,这是天赋,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的素质。尤其是你在运动中打跑动目标,是其他炮手(枪手)所不具备的。
你的亲人都被日本人杀害了,你想杀日本人报仇,但你一个人,一支枪是打不败日本人的,你去找义勇军吧。
“师父保重。”
“放心吧,师父会照顾好自己的。骑上犴王走吧,它会把你带出森林。找到义勇军后,想着把犴王放归森林,它自己能找到这里,这只犴王是野生动物和马匹不合群,一定要把它放回来。”
“记住了,我一定把它放归森林。”
小长贵叩别师父,骑着犴王(四不象)翻山越岭走出连绵的山峦。他要做一名猎手,要去猎杀那些野蛮的东洋恶狼。
(爱新觉罗·熙洽;满清皇族,努尔哈赤之弟莫尔哈齐后裔。官至东北边防军副司令公署参谋长,负责吉林军政事务。熙洽曾留学日本,与关东军第二师团长多门中将有师生之谊,沈阳被日军占领的第三天他便将吉林省拱手送给了日本人。熙洽的背叛让**吃了个大个苍蝇,用人不当,痛失疆土,一些幕对熙洽执掌吉林省军政大权有疑虑,认为熙洽是满清皇室遗族,担心会有二心。**是把熙洽当作一个中国人来判断,认为熙洽是东北籍军人,守乡土,护家乡是起码的道德底线。正是基于这个判断,**让熙洽掌握了吉林省边防军的大权。
而做为满清皇室遗族,熙洽心目中的国家概念不是中华民族的中国,而是满清皇族的王朝,借助日本人的势力复辟满清封建王朝,才是他心中的首要。)
